云顶财说｜黄世忠：新经济时代六大热点会计问题

　　5月21日，由厦门国家会计学院和金蝶集团联合主办的“重构数字战斗力数字经济与财务智能化高峰论坛”在厦门落幕，现场300多位数字化转型领域知名企业家、研究机构专家及企业财务智能化实践先行者齐聚一堂，共同热议新经济时代下财税管理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变革与创新。论坛有幸邀请到厦门国家会计学院黄世忠院长与我们分享新经济时代下的热点会计问题，特别分享给您。

　　党中央国务院在2035的远景规划中，将数字经济作为我国的重要发展战略。今年4月24到26日，在福州举行的第四届数字中国建设峰会上，工信部下属的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了《2020中国数字经济》，显示由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字治理化和数字价值化组成的数字经济经受了新冠疫情的考验，继续保持良好的发展态势。

　　2020年我国数字经济创造的GDP高达39.2万亿元，占GDP总值的38.6%，接近世界平均水平。到十四五规划末期，这一数字有望超过50%。由此，数字经济不仅将成为我国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而且将创造超过2亿个就业机会，占全部就业总人数的25%。这些数字也表明，我国过去几年产业的转型升级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我国经济形态正逐步由工业经济迈向数字经济。

　　数字经济的发展为会计界的转型升级，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借助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信息技术，会计从业人员就可以从低附加值会计核算工作中解放出来，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聚焦于更具创新性、更高附加值的财务管理工作，在价值创造中做出更大的贡献。具体而言，信息通信技术赋能财务会计、财务管理的领域包括：利用信息技术简化重复性的、低附加值的日常会计工作，采用数字化的财务分析工具分析解读财务报告，借助物联网技术实现财务管理的信息化和智能化，财务共享达成财务部门冗余的减少等等。简言之，充分利用信息通信技术的最近研究成果，是会计界转型升级的根本之道。

　　另一方面，信息通信技术的进步也带来了极大的挑战，包括宏观层面和微观层面。在宏观层面上，IT伦理、IT治理以及算法歧视引起普遍的关注。例如，如何防止数据滥用，如何防范隐私侵犯，如何确定数字的产权归属，如何确保数据安全，如何识别数据造假，如何处理数字平台的虹吸现象，数字平台带来的税收转移问题，以及AI处理的问题，都考验着政府的治理能力。在微观层面上，信息通信技术进步带来的挑战主要体现IT能力不足和本领恐慌意识不足两个方面。前者涉及到会计从业人员的知识结构不合理问题，懂会计的有余，懂IT的不足。如何调整会计队伍的自身结构，大幅增加IT知识背景的人员比例，已经成为刻不容缓的问题。后者要求企业和会计人员提高对IT研究的投入，会计人员必须要有数字悟性，不断提高用数据说话的能力，增强靠证据做事的本领，唯有如此，会计界才能转型升级，脱胎换骨。

　　新经济时代，会计业务出现了一系列的热点、焦点问题。数字经济时代，数字资产已经成为最重要、最关键的生产要素，是企业价值的关键驱动要素。但是对于数字资产的确认、计量和报告，仍未得到很好的解决。新经济某种程度上就是智慧经济，最核心的是人力资本、关系资本和结构资本，它们共同组成的智慧资本在会计上应该得到更多的重视。新经济时代，对会计业务影响最大的两个因素是：信息通信技术(ITC)和以环境保护为代表的新治理体系和制度安排(ESG)。不管是环保还是信息技术，都会对会计业务产生深远的影响。信息通信技术的变革主要有人工智能（A）、区块链（B）、云计算（C）、大数据（D），以及伴随5G广泛应用而蓬勃发展的物联网（I）技术。如何借助ABCDI最新的研究成果为会计赋能，成为会计界非常关注的问题。另一方面，ESG为代表的环保也席卷全球。E代表环保；S代表社会，即社会责任，G代表治理。三者均为会计实务带来重大的影响，尤其是环保，低碳的影响不容忽视。

　　新旧经济时代，企业内外部经营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旧经济时代，企业的增长和发展的关键驱动因素是有形资产加上财务资本；新经济时代，无形资产加上智慧资本，才是重中之重。智慧资本如何在财务管理和财务会计中得到体现和重视，构成会计实务发展的重大挑战。具体地，可从以下六个问题加以分析。

　　第一，加密货币会计问题。即加密货币应划分为什么资产、采用什么计量属性进行处理。根据欧洲财务报告准则咨询委员会的研究报告，可以从经济特征、持有者权利的角度，思考现行会计准则的不足与有待改进之处（见图1）。

　　关于加密货币应作为何种资产确认，可能计入的科目包括现金等价物、金融资产、非金融投资、存货、无形资产、或者是其他资产、数字资产等观点。加密货币作为一种虚拟货币，是代币而非法定货币，因此不具备成为现金及现金等价物的资格。另外，作为现金和现金等价物还需具备币值稳定的特质，加密货币显然不符合这一要求。加密货币也不是金融资产，原因在于其不符合金融资产的定义。但随着金融准则的修订，将来金融资产的定义能否涵盖加密货币还未可知。至于存货或者是无形资产，我们知道存货是按照成本可变现价值孰低原则来计价，无形资产目前基本上的准则是按照历史价来计价。这些计量属性是否满足加密货币的会计计量需求，还需进一步讨论。而欧洲财务报告准则咨询组认为加密货币不属于无形资产，也不应该属于存货，应当单列为一项独立资产。

　　值得指出的是，央行发布的加密货币，具有法定货币的地位，可交易、可转让等，但目前还没有专门规定。当然，假如是央行发布的加密货币，则属于法定货币，就应该作为现金及现金等价物确认，而且计量属性是用公允价值。

　　第二，碳排放权会计问题。中国作为人口大国，2019年全国二氧化碳排放量占全世界二氧化碳总排放量的27%。虽然我国在总排放量上超过发达国家，但人均排放量却不及发达国家的一半。这与我国的人口基数和工业化进程有关。无论如何，碳排放已成为当前国家宏观经济中一个重要的问题。

　　2020年，习总宣布了关于碳排放2030和2060年的目标，碳达峰和碳中和带来碳排放的会计问题。首先，应否单独设立碳排放的会计准则，现有会计准则能否把碳排放交易权涵盖在内。其次，如何确认碳排放权的资产。作为碳排放权会计处理的核心问题，碳排放权究竟属于何种资产，是作为存货还是无形资产，抑或是单独做一个碳排放权的资产，都值得研究。第三，如何计量碳排放权的资产。碳排放权有两种获得方式，有偿获取和无偿获取，其相应的会计处理权也不一样。第四，何时确认碳排放负债，如何计量碳排放负债，如何披露碳排放影响，都值得关注。而ESG，特别是低碳更为碳排放的会计处理这一议题带来新的挑战。碳排放的负债何时确认，是在发生的时候确认，或者是等到配额用完再确认，或者是获得免费的配额的时候就确认，各个国家对此的规则亦有所不同。另外，碳排放权资产跟碳排放负债是否有不同的计量属性？暨南大学《绿色发展背景下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会计准则研究》课题组认为，免费获取的碳排放权应当先计入一项负债，当碳排放开始发生，再把预计负债冲减当年的经营成本。最后，碳排放权的信息披露也是一个新的热点话题。对此，气候披露准则委员会发布了披露框架，提出七个指导原则，对环境与气候变化信息披露做出规定。

　　第三，研发支出会计问题。研发支出的费用化或资本化对企业财务报告的影响巨大，以亚马逊2011年到2020年十年的财务报表为例，其研究开发投入达到1820亿美元，但是过去十年对外报告税后利润只有496亿美元。这意味着由于研发支出的费用化，亚马逊的账面利润被严重低估了。假如将1820亿美元的研发支出资本化，分五年摊销，亚马逊的利润将增加2.8倍。并且，如果剔除研发支出费用化影响亚马逊十年来的市盈率则从73~531倍的波动区间变为调整后的20~33倍，这样一来亚马逊财务数据看起来健康多了，这说明现行的财务报告规则无法如实反映研发支出对公司业绩的影响。

　　再以华为为例，假如华为将其过去十年的研发支出资本化而非费用化，华为在过去十年的利润将增长63%。研究开发不仅影响到利润，而且影响到净资产。华为集团因为研究开发没有资本化，2019年底的净资产被低估了将近3/4。

　　京东过去十年对外报告亏损122亿元，如果把研究开发和股票期权资本化、而不是费用化，京东过去十年的利润将由亏损122亿元变成盈利419亿元，即典型的虚亏实赢。这就是为什么京东公司一方面报告亏损，另一方面股票价值攀升的原因——资本市场认为会计界的游戏规则已经过时，没有办法真正反映它的盈利能力，而这需要会计界引起足够的重视。

　　那么，会计实务应该如何应对？我们不应再以稳健为理由，要求企业把研究开发费用化。稳健永远是相对，只要有会计分期假设，那么当期稳健并不意味着以后也稳健。另外，区分研究阶段和开发阶段的方法既不科学也难以操作，没有研究哪来的开发，而且研究和开发有时候是难以区分。因此，建议放宽资本化的门槛，应该允许企业以组合法，而不是以单项评估法来评估。其次，要鼓励新经济企业用实物期权模型来评估在研或者是未完成研发项目的价值等。最后，要遏制对自有专利和购买专利不平等对待的做法。

　　第四，股票期权会计问题。股票期权的会计处理对财务报表结果产生巨大影响，以头部电商为例，阿里巴巴2020年的股票期权是317亿元，税后利润1403亿元，占比达到22.6%，过去十年阿里巴巴的股票期权费用占对外报告利润的30.8%。亚马逊2020年对外报告利润213亿美元，其中股票期权就达到92亿美元。股票期权真的是费用吗？考虑两种情况，比较一下授予后可立即行权以换取职工服务的、以权益结算的股份支付，和在完成等待期内服务或达到业绩条件才可行权的、换取职工服务的、以权益计算的股份支付。我们知道，会增加成本和费用的同时，必定会减少资产或者是增加负债，最终会导致净资产的减少，即成本和费用会导致净资产的减少。如果说成本费用最终会导致现金流出，那么股票期权费用既不会增加、也不减少净资产、也不会导致现金支出，何以是费用呢？目前的会计准则，为了将股票期权作为一项费用，只好“强行”以资本公积来保持借贷平衡。

　　实务中，很多企业都进行双重披露，即按照会计准则披露利润,同时也按照非公认会计准则进行披露。这一普遍的披露需求说明，探索更加科学的股票期权的估值的方法是必要的。

　　第五，数字资产会计问题。同花顺作为数字经济企业的代表，去年资产总额71亿元，营业收入28亿元，净利润17亿元，公司的主要业务是开发金融财务数据，供企业和学术机构使用。同花顺去年年底的市值666亿元，市净率12.75倍。研究表明，市净率之所以居高不下，是因为会计把最重要的数字资产排除在报表之外。而资本市场如何对它的数字资产进行估值？一般按照市销率法，过去三年平均营业收入20亿元和目前通行的6到9倍收入测算，其数据资产的价值介于120亿元至180亿元之间。我曾经写了一篇题为《信息资产的七大定律及其确认与计量》的文章，呼吁以数字资产作为商业模式的这种企业，应该进行表内确认。当然也有学者持不同的意见，认为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分工协作，我们不需要太关心数据资产应否确认，如果数据资产真的值钱了，那么总有一天会通过利润表反映出来。

　　此外，对于数字资产的估值方法，有待进一步探索。根据不同的商业模式和目的，采用不同的估值模型。目前已开发的数字资产的估值模型包括信息内涵价值法、信息商用价值法、信息业绩价值法、信息成本价值法、信息市场价值法和信息经济价值法六种。

　　第六，智慧资本会计处理问题。《没有资本的资本主义》一书认为资本主义正在向智本主义过渡。现在推动经济发展的、为企业创造价值的最主要资产是智慧资本，智慧资本由人力资本、结构资本、关系资本构成，新经济价值创造的本质是在特定结构资本、规章制度和业务流程等制度安排框架下，企业将人力资本作用于关系资本而产生的经济价值增值的行为。

　　以华为为例，2010年到2020年间，人力资本成本占营业收入比重达到21.7%，而它的财务成本占比仅为2.6%。可见华为最重要的价值创造来源是智慧资本。因此对智慧资本计量探索很有必要。我也曾写过一篇《从资本主义到智本主义——智慧资本的计量》的文章，其中介绍了国内外四种比较成熟的智慧资本计量方法，也介绍了智慧成本的雷达图，即人力资本、结构资本和关系资本每个维度三个替代的变量。

　　世界智慧资本行动组织去年发表了一份报告，提出了无形资源报告的框架。人力资本、组织资本、社会及关系资本每个维度都有十几个关键的KPI。会计界曾经认为信息资产、信息资源或智慧资本无法计量，但这无疑有坐井观天之嫌，会计界无法计量，并不代表其他学科也无法计量。所以，关键是会计界需要有开放的心态，学习借鉴其他学科，为我所用，这样我们才能适应新经济时代的要求，才能够永葆青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