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一轮开放的格局下抓住“中国机遇”——访德意志银行中国区总经理、德意志银行（中国）有限公司董事长高峰

　　在中国，德银不仅是银行间市场、“债券通”机制、综合人民币业务最主要的外资银行之一，还以企业和机构综合跨境服务能力著称。目前集团各核心业务均已在中国落地，并且仍在不断探索如何更好地服务中国市场，抓住连接中外资本市场的机遇。

　　德银的确有着丰富庞大的海外经验、先进产品和方案，但我们也在思考，是否可以在秉承全球最高标准的安全、品质之外，根据中国市场和客户的需求调整我们的产品、服务研发、经营管理等方面。在这些领域，我们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

　　众所周知，2019年7月，德意志银行正式宣布其重大战略转型，这是德意志银行几十年来最重大的一次战略转型，也是一次影响深远的业务调整。但值得强调的是，我们在中国的业务并未受到影响，不仅如此，集团还将以客户为核心，加大对中国市场的投入。

　　最近一年以来，金融业对外开放的步伐不断加快，成效卓著。从机构准入开放，到业务准入开放，再到市场开放，一系列举措相继落地，中国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的格局更加全面和完整。在金融领域加快对外开放的进程中，境外金融机构如何契合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需求，积极参与合作，实现共赢？日前，上证报专访了德意志银行中国区总经理、德意志银行（中国）有限公司董事长高峰。

　　上证报：中国金融领域的进一步对外开放，给外资机构带来了哪些机遇？

　　高峰：德意志银行（下称德银）扎根中国多年，长期推动中欧投资与贸易往来，迄今已长达一个多世纪之久。中国是德银在全球及亚太发展战略的重中之重，我们在境内成立法人银行已经十年有余。

　　在中国，德银不仅是银行间市场、“债券通”机制、综合人民币业务最主要的外资银行之一，还以企业和机构综合跨境服务能力著称。目前集团各核心业务均已在中国落地，并且仍在不断探索如何更好地服务中国市场，抓住连接中外资本市场的机遇。

　　回顾2019年，作为德银在中国团队中的一员，我切实地感受到中国金融市场改革开放的力度正在不断加大。2019年出台的一系列利好政策，极大地放宽了外资金融机构市场准入机制，其中不乏我们翘首期待的政策落地。2019年7月，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办公室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扩大金融业对外开放的有关举措》，推出11条金融业对外开放措施，在投资准入和业务准入两个方面落地了诸多利好政策，提振了外资金融机构不断参与中国市场发展的决心和信心。

　　在投资准入领域，继2018年放开外资银行在合资券商中的持股比例，以及修改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资银行管理条例》放宽了中外合资银行中，外方股东的限制以来，外资控股或独资券商已经落地。在2019年“11条”出台之后，我感到外资银行对设立、投资入股商业银行理财子公司的兴趣日渐浓厚。近期，银保监会亦宣布自2020年1月1日起，正式取消经营人身保险业务的合资保险公司的外资比例限制，合资寿险公司的外资比例可达100%。

　　而在业务准入方面的开放例证更是不胜枚举。以德银为例，继“11条”向外资银行开放A类主承销牌照后，去年9月，德银作为两家外资银行之一，率先获得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的A类主承销业务资格，取得了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开展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承销业务的全牌照。这是目前外资银行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所取得的最全面的承销业务资格，从一个侧面凸现了中国政府在金融领域对外开放的力度和决心。

　　2019年也是“债券通”落地两周年。这项措施为境外投资者打通了13万亿美元境内债券市场的投资渠道。德银是“债券通”项下最活跃的外资银行之一，通过这项业务的发展，德银的客户数量、交易笔数、交易金额均实现了大幅增长。

　　此外，去年我们还向监管机构申请了开办新产品、新业务的资格或备案，完成了货物贸易外汇收支便利化试点资格申请、跨国公司跨境资金集中运营管理备案等项目。

　　在日常工作中，我们也感到监管政策在方向上更显包容。外资银行是连接境内外市场的桥梁。随着中国资本市场的国际化程度逐步提升，境外投资者对参与中国市场、进行人民币资产配置的需求不断上升。我们也将这一诉求积极向国内监管层反馈，并且得到了大力支持。

　　上证报：您认为，接下来，中国金融市场的对外开放还可以朝些方向继续深入？

　　高峰：当前，全世界正处在逆全球化浪潮中，中国金融市场开放的步伐和方式引起广泛关注。在我看来，目前资本市场在结构丰富性、功能多样化上，与中国经济基础和资本市场规模契合度方面还存在一定进步的空间。在外部不确定性纷杂的背景下，中国当下更需要加大开放力度、推进市场化改革。

　　支持企业、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是中国这几年经济发展的重中之重，这离不开金融体系的支持。根据公开信息，目前中国企业在发展过程中所需的资金支持，约有70%来源于银行贷款，间接融资占比远高于欧美市场。所以虽然市场流动性实际充沛，但企业仍然面临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这与资本市场的投融资功能尚不完善不无关系。

　　中国资本市场应当在支持实体经济上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改善社会融资结构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维度就是加快建设多层次资本市场，提高直接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的比重。

　　上证报：如何提速资本市场的投融资功能？

　　高峰：不断引入海外发行人、投资人和参与机构是非常有效的途径。

　　海外投资者不断加码对中国境内市场的投资力度，将快速引入国际资本市场上的成功经验、产品和服务，从而不断引导中长期国际资金进入市场，并与基础设施建设、法规环境日益完善环环相扣，更好地发挥资本市场资源配置、资产定价、风险管理的作用，逐步推动资本市场投融资功能的完善，从根本上支持实体经济发展。

　　目前，中国金融市场对外开放已经取得了不少成绩，但任重道远，目前境外投资者持有中国境内金融市场的股票和债券的占比分别只在4%和2.5%以内。在金融业对外开放的过程中，进一步引入海外融资方、投资者和市场活动参与者，将有助于带来更多国际资本市场经验，高效丰富和优化资本市场的功能性。

　　上证报：目前中国还处在一个以间接融资为主的市场，您认为怎样才能提高直接融资的比重？

　　高峰：长期而言，中国必将大幅度地提高直接融资的比重。在这个过程中，包括监管体系在内的基础设施的配套建设、对投资者的培养都是必须要做的功课。

　　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包括了市场基础机制、配套设施的建设，但更重要的一点是用市场化、商业可持续和改革的方式解决已经发生的结构性问题，比如刚性兑付。

　　扩大市场开放的同时还需要不断完善金融法制建设，其中规则制度、监管能力与开放程度相匹配是尤为重要的一点。法规和监管、公平的执法是保护投资者利益、坚守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中流砥柱。中国应建立符合市场机制的法律规则，且公平执法，让所有参与方都遵守规则，避免法律法规形同虚设。这样才能建设和完善有效的现代法制金融监管体系，让市场充分发挥作用，最大限度地实现投资者的公平交易，让所有的市场参与方都有风险意识，推动市场发挥定价和资源配置的功能。

　　在成熟的投资者培养方面，目前中国资本市场，尤其是股票市场仍然以散户为主，所以个人投资者的逻辑和理念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资本市场的稳定程度。成熟的资本市场应该拥有多层次的投资者群体，所以对专业投资者、海外投资者的培养非常重要。

　　同时，外资背景的投资者和金融机构也要做好自己的功课。

　　中国加入WTO后，让大家看到了一个拥有巨大潜力的市场。今天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对不少全球知名跨国企业的利润贡献甚至在30%以上。这些外资企业在国内发展势头迅猛，究其原因，贝恩公司曾总结道，跨国公司如果想在中国市场取得成功，需要采取“4D”法则，即为中国消费者设计定制产品（Design for China）、由中国决策（Decide in China）、紧跟中国速度（Deliver at China speed），并根据国内领先的数字科技水平，将中国业务数字化（Digitalised the China business）。

　　我认为这几个方面对境外投资者和机构具有很大的启发意义。我们的确有着丰富庞大的海外经验、先进产品和方案，但我们也在思考，是否可以在秉承全球最高标准的安全、品质之外，根据中国市场和客户的需求调整我们的产品、服务研发、经营管理、服务方式和本地数字化。在这些领域，我们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

　　上证报：随着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的加码提速，外资银行将如何把握这些新机遇？

　　高峰：我们在1872年成立的首家海外分行就选在了中国上海，借此推动中德贸易走廊的发展。这一初心至今仍然没有改变。今天，中国已经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并且保持着良好的增长态势，早已是我们全球重点市场之一。

　　众所周知，2019年7月，德意志银行正式宣布其重大战略转型，这是德意志银行几十年来最重大的一次战略转型，也是一次影响深远的业务调整。但值得强调的是，我们在中国的业务并未受到影响，不仅如此，集团还将以客户为核心，加大对中国市场的投入。

　　我们的服务重点将是继续满足跨国公司在华投资企业的金融需求，并且更好地发挥集团的国际网络优势，为“走出去”的中资企业提供综合金融服务，同时将全面、深入地参与中国金融市场，为中国境内市场引入境外投资者提供金融服务支持。

　　在金融业进一步加快对外开放的大背景下，国际市场期待中国资本市场在国际金融体系中发挥更重要的稳定力量。外资银行和投资机构必将以多种方式发力中国市场，大幅增加在中国资本市场投资和业务的份额，分享中国市场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