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现代管理研究院王毅武：海南自贸港下一步应是零关税

经过一年半的“敢闯敢试”，海南自贸区、自贸港（下称“双自贸”）建设的步伐越来越快。

12月22日在海口召开的中国（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制度创新案例（第六批）新闻发布会上，海南省委新闻发言人孙大海介绍，明年是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的开局之年。

孙大海介绍，今年以来，海南分5批正式对外发布了56项制度创新案例，对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提升社会治理水平，为加快推进“双自贸”建设打下了坚实基础。

同时，从中央到海南当地，一系列信号表明，有关海南自贸港建设的提法在不断凸显。在政协海南省委员会原常委、海南现代管理研究院院长王毅武看来，海南的步伐可以再快一点，要确确实实、结结实实地“开出一条新路”。

王毅武是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专家、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海南省委省政府重点联系专家。他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海南“双自贸”建设与国内其他自贸区相比最大的一个区别是，自贸港只有海南一个。也就是说，国家要把海南建设成为世界上高水平的开放形态与高质量发展模式，海南“双自贸”建设的步伐必须加快。

海南自贸港下一步怎么走？王毅武提出，海南目前主要可以从两方面着手，一是免关税，二是所得税减让，所得税包括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

“双自贸”硬仗怎么打

第一财经：海南与内地其他自贸区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哪里？

王毅武：海南“双自贸”建设与国内其他自贸区的最大差别是，海南是自贸区，也是自贸港，其他地方是自贸区但不是自贸港。而且海南“双自贸”建设覆盖全岛，既包括城市也包括农村和农民。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将是一场硬仗。

第一财经：您认为海南“双自贸”的这场硬仗怎么打？下一步怎么走？

王毅武：要认认真真、实实在在地“走出一条新路”。习近平总书记在“4·13”重要讲话中提到，“因循守旧没有出路，畏缩不前坐失良机”；中央12号文件也专门提出，“中央部门要真放、真改、真支持”。海南改革开放的大门要越开越大，就必然会打破一些不适合的条条框框，在可能的利益调整过程中，触碰一些既得利益是不可避免的。

海南自贸区的建设是在为自贸港建设做准备，自贸港是世界上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和相应的发展模式。海南这个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又是在中国进入高质量发展模式的背景下进行的，一定是充满中国特色。所以海南自贸港建设一定要从中国和海南实际情况出发，不要脱离国情，也不要脱离海南的省情。

但自贸港建设又是有通行逻辑的，就是指大家都要遵守的一些规则。所谓自贸港，是世界上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是一个特别关税区。特别关税区的要义在关税，核心就是“零关税”。海南和其他自贸区相比有一个重要的不同，就是海南有“离岛免税”以及“离境退税”政策，还对59个国家地区甚至更多国家地区开放了免签或落地签。

“离岛免税”和“离境退税”不需要“封关”。“封关”就是一线放开，二线管住。“封关运行”也是自贸港的特点，亦即“境内关外”。“境内”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之内；“关外”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管辖范围之外。既然是海关管辖范围之外，也就是一个零关税地区，至少是一个关税减免或优惠地区。

所以海南建设自贸港，必然要进行封关运行。因为没有零关税，包括关税减让或优惠，也就谈不上什么自贸港。

封关运作零成本

第一财经：为什么自贸港必须要进行封关运作？海南有何优势？

王毅武：特别关税区最特别之处就是零关税，不封关的话就可能出现走私行为，严重走私会给经济社会造成损失和混乱。建设封关运行的自贸港，海南的封关成本在理论上为零。如果在内地某个地方实行封关运作，需要用铁丝网把关区围起来，但在海南，大海就是天然的封关铁丝网，走私实属难上加难。

此外，海南建设自贸港的优势主要在于：优越的自然环境、率先建立的市场经济基本框架、已经形成的现代服务业基础、粤港澳大湾区的前沿与前出地、南海开发与开放的前进基地、中国与东南亚经济往来的桥梁与过渡带，特别是国家重大政策的支持与利好。

第一财经：那么海南自贸港建设具体应该怎么做？

王毅武：从学者的角度来讲，我认为至少有两个方面可以先做工作：一方面，是把海南的“离岛免税”政策进一步拓展为“到岸免税”政策，就是出国旅游回国时经由海南享受“离岛免税”政策。同时，要大幅提高免税额度，全面增加免税商品种类，切实简化购买免税品程序与手续，实施“随买随提”。同时，还要提高行邮税起征点并降低行邮税税率。

我们可以算一笔账，相关报告显示，2018年，中国出境旅游稳居世界第一位，中国公民出境旅游人数近15亿人次；另有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公民在国外的消费近2万亿人民币。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把离岛免税政策稍微做一些调整，或者不用调整，只要告诉国人，凡是在国外旅游回国时路过海南的游客，同时享受离岛免税政策，这可是一大笔了不得的消费回归收入。

回国路过海南享受“离岛免税”，换一个词就是“到岸免税”。现在海南离岛免税限额是3万元，我们可以把离岛免税限额多提高一些，就可以把中国游客到国外购物的积极性与消费力转向海南。如此一来，不要说回流1万亿，就算能回流5000亿，也相当于海南2018年的地区生产总值。同时还可以大大提高海南的吸引力与旅游密度。

另一方面，海南“双自贸”政策中还有一个不错的政策，就是海南要建设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国际旅游消费中心一是指国人来海南旅游消费，二是指外国人来海南旅游消费。国际旅游消费中心，意味着海南是一个覆盖全岛的免关税大超市。海南只要下大力气把覆盖全岛的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建设好，建立一个世界上最大的、最好的、最便捷、最优惠的免税大超市，海南的经济腾飞指日可待。

为了把海南的现代服务业发展起来，国家还给海南建立了“国际能源、航运、大宗商品、股权、产权、碳排放权交易所”政策，加上“国际旅游消费中心”，我把它概括为“六所一中心”。这“六所一中心”就是海南“双自贸”建设的重要抓手，也是突破口。把突破口选好，全力吹响集结号和冲锋号，海南的未来无比辉煌。

减免所得税

第一财经：从税收和营商环境建设方面看，自贸港建设具体可从哪方面入手？

王毅武：主要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免关税就是零关税，另一个是所得税减让，包括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也就是说，对于企业可以有两种方式给予优惠，一是实行企业所得税减让，二是实施企业税收优惠。凡是到海南来的现代服务业，包括金融业、物流业等企业都可以。

海南现在既没有一流的营商环境，又没有完整的产业链，市场秩序又没能及时跟进，其他方面也相对比较落后，尽管如此，市场有一条铁的规律，叫无利不起早。只要给企业减让一定的企业所得税或税收优惠，企业就会趋之若鹜般来到海南。再就是给来海南的人才分类酌情减让个人所得税，而不是现在的“明码标价”，拿金钱和房子“吸引”人才。

第一财经：在建设过程中，如何提高海南本地居民的积极性？

王毅武：首先是提高海南老百姓的生活质量与水平，包括提高居民收入和实施个人所得税优惠，以及海南本地居民应同时享受“离岛免税”政策，即不离岛也免税。这样一来，海南居民的生活质量与水平以及自豪感都会提升。我觉得国家相关部门至少要在这两个方面给海南授权。

海南将有大动作

第一财经：按照您说的这些，海南是否应当有大的动作？

王毅武：海南“双自贸”的发展应该解放自己、大步流星、开拓奋进。从习近平总书记最近的讲话精神和刚刚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信息，我觉得在海南一定会有大手笔、大动作、大文章，因而就一定会有大政策，所以就一定要有思想大解放，社会活力大动员。

应当说，海南一旦突破，那就是整体性的突破，一旦开放那就是整体性、系统性、全方位、立体式的开放。

海南“双自贸”建设既然要发展“六所一中心”，中央各部委就需要具体的政策支持，而且这些政策必须细化、具体化，有切实的操作性，并且都要在政策指引下切实划定，给出实施细则，尽快落地。

海南还要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现代服务业的核心是金融业，海南既欠发展又缺资金，中央需要允许海南在金融方面有一定的特殊政策。如果缺乏特殊的金融政策，尤其是缺乏发展的启动资金，自贸港建设就寸步难行。所以，应当允许海南自主发行金融债券或政府债券，或者另给它起个名字叫海南自贸港发展资金、海南自贸港特别债券等。

此外还有个概念叫“离岸金融”，是指设在某国境内但与该国金融制度无甚联系，且不受该国金融法规管制的金融机构所进行的资金融通活动。2009年印发的《国务院关于推进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发展的若干意见》就已经提到“探索开展离岸金融业务试点”，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落地。

上述的发展方向与具体内容，都涉及自贸港的发展要依法发展，需要有一个海南自贸港法。换句话说，各个部门、各个方面、各个环节都必须全面把握、认真对待、精准落地。

（实习生吴超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