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灾害期应加大中小企业财金支持

当前中小企业的健康发展关乎中国经济稳定。中小企业是国民经济的中坚队伍、知识创新的核心力量。据统计，以经营制造业为主的中国中小企业贡献了全国60%的经济产量、50%以上的税收，以及近四分之三的技术创新能力。中国制造业具有全球最完整的产业链条，中小企业又是制造产业链上的重要环节，特别是近期，美国贸易制裁、低端制造业向更低成本地区流动、资源环境约束等三大趋势影响显著。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暴发，加重了制造业产业链承受的内外双重压力，因此，放眼全球视野、研究国际经验，思考对受疫情灾害影响的中小企业提供财政金融支持十分必要。

美国支持中小企业的财金政策历史久、经验多

美国98%的企业属于小企业，小企业收入之和占全国的30%。联邦小企业局（SBA）通过向中小企业提供援助、咨询，保护自由竞争，保证中小企业在政府采购合同（包括养护、维修、建设）的合理份额，保证中小企业收购政府资产的公平份额。

主要政策分四类：一是对小企业提供贷款担保、风险投资计划等资本政策；二是帮助中小企业获得联邦政府订货的合同政策；三是帮助中小企业新设与扩大经营的管理与技术援助培训政策；四是在自然灾害时期，向小企业、房东、地主提供直接信贷政策等。另外，联邦政府为各部委制定了支持中小企业的政策，如国防部《国家安全战略》、应急部《Stafford法》、卫生部《公共卫生服务法》等。美国支持中小企业应对灾害的财金政策有四大特点。

第一，中小企业具有鲜明的高就业、抗风险能力差特征，天然需要财金支持。美国《北美产业分类制度》（NAICS）秉承推动同行业竞争原则，对20大产业、1047个行业企业严格施行分类管理。通常界定小企业的方法，一是按照企业规模确定，二是根据企业净值加净收入确定。认定小企业有四项指标，一是三年来企业平均年收入，二是职工数量，三是资产规模，四是针对炼油行业，考核职工数量与日均产量。在服务业、零售业、建筑业以及其他行业，小企业最低门槛是前三年平均收入700万美元；制造业、采掘业等小企业就业人数为500人以内、批发贸易行业就业人数应在100人以内；其他小企业以此标准类推，小企业局据此确定贷款类别。例如，申请7（a）小企业贷款的企业，首先必须满足在两个完整财年内，企业净值低于15万美元、联邦税后净收入不高于500万美元两项标准。

第二，灾害贷款对解决中小企业灾后重建和发展至关重要。此类贷款主要针对灾区，直接向企业、个人、非营利组织等最终借贷人或小企业之外的借贷人发放，包括住房灾害贷款、经营物理灾害贷款、经济伤害灾害贷款、灾前缓解贷款等。还有一种针对军人后备役人员提供的经济伤害灾害贷款，条件是有关灾害对企业经营者造成了直接经济伤害，或企业员工应征入伍造成经济损失等。可见，这类贷款具有特定公共福利性质，不一定以企业受灾为前提。由小企业局管理、面向小企业的救灾贷款基准利率为4%，以下简要分析四种产品：

一是经营贷款和非营利组织贷款。这类贷款须针对由美国总统宣布的灾区小企业或非营利组织，但在执行过程中，也不乏经农业部长、商务部长宣布灾害发生后，就可发放灾害贷款的先例。

二是物理灾害贷款。任何企业和非营利组织无论规模大小都可申请，额度不超过200万美元，用于修缮或改造物业，修理机器、设备、固定资产附着物，整理存货、修缮未保险的租赁物业等。受灾确认损失的20%可用贷款进行防灾处理，以防未来同类灾害再次造成损失。如非营利组织未能获得小企业局此类贷款或贷款额不足，还有资格从联邦应急管理署（FEMA）申请其他贷款。通常非中小企业局援助贷款利率年息达8%以内。

三是经济伤害灾害贷款(EIDL)。目的是为小企业提供运营资金，直到企业恢复经营。例如，当农业部确认发生农业生产灾害后，小企业与小型合作社均符合该贷款资格，美国总统宣布受灾的县和邻县都可申请，贷款额度为200万美元，申请条件与个人灾害贷款或物理灾害经营贷款相同，贷款期限长达30年。

四是灾前减灾贷款。为支持联邦紧急管理署（FEMA）的灾前减灾计划，面向小企业提供该低息贷款，固定利率，解决小企业未来保护商业地产、改善租房条件或有关项目免遭灾害。企业每年最多可借贷50万美元，但是贷款企业必须是在特别灾害洪涝区开展经营活动的。

第三，由政府出台和管理向小企业提供经营资本政策作用很大。联邦小企业局“获得资本贷款计划”（CAP）专门针对小型（small）经营性（business）企业直接发放贷款，但更多是为小企业贷款提供担保，并由全国1978个经小企业局特许的金融机构发放信贷。由于贷款条件苛刻，小企业商业贷款通常困难，而获得资本贷款计划（CAP）担保贷款利率只有市场利率的1/15~1/10，担保比例最高可达100%。一旦发生违约，借贷人只承担贷款合同金额减去清算抵押品价值后的损失余额部分，小企业局则通过减免管理费、工资或税务局退税等，承担未偿付债务。

具体来看，这类贷款计划又细分为：一是7（a）贷款担保计划，二是504/CDC贷款担保计划，三是国际贸易与出口促进计划，四是小微贷款计划等四类，贷款可用于新建企业、经营企业、收购企业或扩大营业。2017财年，该7（a）贷款计划共批准62430笔贷款担保，累计贷款254亿美元，每笔贷款平均金额40.77万美元。

第四，财政基金对提高地方对小企业贷款的积极性非常重要。2010年小企业局根据《小企业就业法》专款，开办了小企业信贷试点计划；同时，财政部建立了300亿美元的小企业放贷基金（SBLF），其中40亿美元专门针对资产在100亿美元以下的社区银行发放小额信贷，另15亿美元用于各州小企业信贷计划（SSBCI）。

SSBCI计划属于贷款组合保险，主要面向每个州级行政区，针对获得贷款开展经营活动或扩大生产的小企业。小企业局按照法定公式、利用三分之一的增量资金，帮助地方扩大现有小企业贷款计划或扩大贷款计划（包括各州获得资本计划、抵押支持计划、贷款参与计划以及风险资本计划等）。一般情况下，SSBCI贷款的杠杆比为10倍，所以，贷款总额度可放大到150亿美元，对于增加就业有较好作用，但对刺激信贷需求作用不大，因此必须配合减税政策。

在操作上，小企业申请贷款时，由借贷双方谈妥利率、期限、抵押条件等，并共同按照贷款金额，缴纳2%~7%风险金（通常为3%~4%），防范资金损失风险，不足部分则由州政府配资缴足，统一由银行保管；同时各州对每笔贷款的配资，得到等额联邦资金补偿，而且各州还可利用SSBCI基金缴纳配资，利用自有资金扩大基金规模。其他SSBCI计划机制大同小异，如“各州贷款参与计划”、“各州贷款担保计划”、“各州抵押支持计划”都体现了财政为金融提供最后担保的作用。

美国小企业局对小企业信贷支持经验较多，借鉴意义很大

一是担保比例高，利率低。以7（a）贷款计划为例，小企业经政府担保，最高可获得500万美元贷款，而15万美元以内贷款由政府担保85%，15万~375万美元贷款担保75%。利率则根据贷款规模和期限确定，由借贷双方根据6%基准利率向下商定。

二是由政府控制借贷成本，督促借贷双方加速放款。小企业局利用贷款收费机制，部分抵消信贷计划运营成本。以一笔为期12个月的7（a）贷款担保为例，若贷款额在15万美元以内，则按照担保金额收取银行担保费2%；对15万~70万美元贷款最高收取银行3%费用；超过70万美元担保部分收取银行前端费3.5%；对超过100万美元的担保部分，对银行加收0.25%的费用。对担保部分的放款余额，最高加收银行0.55%的费用，银行则可向小企业转嫁收费，以冲减管理成本。

三是细分贷款市场，体现公共目的，精准施策。如7（a）贷款计划细分为针对退伍军人的快速贷款计划（35万美元以内）、小企业快速出口贷款（50万美元以内）、社区先进示范贷款计划（35万美元以内）等，甚至对受NAFTA政策调整冲击的企业，也制定了“特殊目的贷款担保计划”予以支持。

四是政府根据公共治理目标，灵活调整信贷支持政策。2010年奥巴马当局对7（a）贷款计划和504/CDC贷款担保计划提供了一次性费用补贴11亿美元，并将担保比例临时提高到90%，还扩大了贷款担保规模标准，将贷款额度提高到200万~500万美元。在2014~2018财年，免除了贷款企业的一次性前端担保费和后续服务费、退伍军人贷款费；永久性免除了退伍军人快速贷款计划一次性前端费，分三次将7（a）贷款总规模从187.5亿美元提高到275亿美元。特朗普当局上台后，2018~2019年全部取消12.5万美元以下7（a）贷款的前端费，对退伍军人实施更大优惠政策。而财政部从2011年开始，按年度向SSBCI计划转移拨款，拨款与各州划拨用于SSBCI计划的款项进展挂钩，提高了各州财政支持小企业的积极性。

面对当前疫情灾害需思考支持中小企业财政金融政策

一是针对中小企业的财政金融政策需求更贴心，同时也要防止“搭便车”现象，为此根据经济发展速度、区域差异、行业差异等，适时调整小企业认定标准，是制定高效支持政策的前提。

二是认清当前支持中小企业的财政金融政策，具有一定全社会公共福利属性，不应单纯以金融企业的效益为主要考量指标。

三是发挥财政兜底的作用，通过有关基金建设，调动各省市地方对中小企业支持的积极性。

四是充分发挥财政、金融、税收、就业政策的协同性。

五是短期内，应针对企业灾害损失的会计处理，制定有利于企业降低税收负担的政策措施。

最后，还要认识到中美两国的体制环境有差异，制定任何灾害救济政策需实事求是、符合国情要求。

（作者系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与治理研究院首席专家、副院长，本文受2018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资助）